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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年丨刘琦: 报考北广, 老师到重庆面试我一个考生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4-04-01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刘琦,北京广播学院(现中国传媒大学)新闻系77级毕业生。重庆广电集团(总台)教授级播音指导,重庆电视台新闻中心原副主任,重庆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首任主播,国家级普通话测试员。重庆作家协会会员。先后主持多档电视节目,担任数十部纪实专题片的配音解说。获观众最喜爱十佳电视节目主持人称号。


原题

77高考纪事




作者:刘琦

1977年10月21日,《人民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权威媒体,发布播出了恢复高考这个重大消息。


消息传出,人们奔走相告,神州大地一片沸腾,全国共有五百七十万人报名参考。

这么庞大的报考队伍,囊括了从1966年停止高考后的老三届新三届等共十二届考生,他们中有煤矿工人、炼钢工人、下乡知青、支边青年、复员退伍军人等各行各业的人员,很多人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历经磨难,饱受沧桑。高考制度的恢复,高考报名大门的打开,让社会各界有志青年有了重新上大学的机会。

广大符合报考条件的各界人士踊跃报名,报名现场出现了师生、夫妻、父子、姊妹、哥弟等同堂报名竞考的场景。报考人群中有已结婚、拖家带口的中年人,也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相互间年龄岁数跨度很大。

我国常规高考时间一般都在一年的六、七月份举行。1977年的高考很特别,是在年末深冬举行的。由于是粉碎“四人帮“后恢复的第一届高考,当时考卷也不是全国统一命题,而是由全国各省市、自治区自主命题考试。

1977年,我已从部队文工团转到重庆大学工作。在重庆大学的高考报名处,我果断地报了名,汇入全国五百七十万考试大军的滚滚洪流。

当时填报志愿是与高考报名同步进行。在重庆大学高考报名处,我拿着载有全国各高等院校在重庆的招生指南反复阅看,在报名表填志愿一栏,写下了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四川大学中文系、武汉大学图书馆学系等自己心仪的大学院校、系科的名称。

从报名到考试,中间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白天还要照常上班,只有利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进行各科文化课的突击复习。由于从小我就喜欢语文课、史地课,复习起来还有基础,但数学问题就大了,1966年小学毕业时我们只学了算术的加减乘除,后来1969年至1970年文革“复课闹革命”期间,数学也只简略地学了方程等课程,基础差、缺口大、困难多。

当时可供参考的书和资料很少,也没有一个复习大纲及范围,我首先从家里书房的旧纸箱里,翻出了哥哥和姐姐文革前上初中、高中曾用过的教材,虽然这些书由于年代久远,已泛黄有霉斑并积满灰尘。但每页每篇的字句还清晰,内容周全,仍可作为学习的槛夲。我用鸡毛掸子将一本本教材的尘灰抖落干净,重新翻开书页进行复习。

父亲是重庆大学采矿系的工科教授,数理化烂熟于心,于是我就让父亲给我具体进行数学辅导。在桔黄色的台灯下,每晚父亲都耐心细致地给我补习数学,他深入浅出地给我讲解一元一次方程、二次方程等数学的基础知识,补习完毕后,我即背诵公式定理,并大量地做各种习题,以熟悉掌握数学学科的关键知识点及规律,每天都要熬夜复习到凌晨一两点,才拖着疲惫的状态上床休息。

重庆大学是全国重点工科大学,各方面师资力量都很强。一些教师的子女及职工也踊跃报名参考,为了给这些人补习文化基础课,马列主义教研室及基础部数学、化学、物理等教研室的老师利用星期天的休息时间,义务为大家开设高考考前辅导讲座课。地点在重庆大学五教学大楼及七教学楼。得到这个消息后,我和弟弟都很兴奋,带着笔和本早早地来到补习课的教室,教室里黑压压一片,坐无虚席,连过道都挤满了人。

我们俩认真听讲,并做好听课笔记,回到家里再强化复习。“分耕耘,一分收获”,通过连续一个多月的突击复习,挑灯夜战,虽然身体透支不小,但掌握熟悉了许多语文、数学、政治等学科的知识点,为参加高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当时重庆市还属四川省管辖,我们参加考试的准考证上写的是四川省高等院校考试。虽然是深冬季节,寒气逼人,但考生们的心中却是热气高涨、激情飞扬。

1977年四川、重庆高考准考证


我参加的是四川省的文科类高考,考试科目有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考试地点在重庆一中考场。

记得考试的第一天,我早早起了床,饭桌前早已备好馒头、稀饭、咸菜……是母亲提前为我准备的早餐。慈爱的母亲几十年都是这样,把满腔心血都倾注在家庭及抚养教育儿女身上。

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考史地。考前,我仍抓紧分秒时间,拿着复习资料在阅看。重庆一中考场的考卷,全部由项家院发出。项家院是一座明末时期修建,有着500多年历史,古色古香、很有历史沧桑感的老宅大院。它是重庆一中校部办公地。当看到负责考务的老师,拿着高考考卷从项家院走向各考场时,那种神圣感由然而生。

上午9点,语文考试准时开始,当语文考卷发下后,我迅速浏览了考题。考题分为语文基础知识与作文两大部分,基础知识的考查涵盖了汉语拼音注音、修辞手法判断、古文今译解释、字词成语辨析、改错等多项内容。最后是作文。我低头胸有成竹地做着每一道题,并顺畅地在第一部分考题栏中写下“比喻、排比、想象”……等答案。在第二部分改错题中有一道题是改正“孜“的错别字,当时,我脑中迅速反映曾在报上多次看过甘孜阿坝自治州的新闻报道,里面反复出现甘“孜”的孜字,所以我毫不费力地写出了正确的孜字。

语文基础知识部分,还有一道考题是默写毛泽东诗词《蝶恋花一一答李淑一》,分值是六分。由于在文化大革命时期毛泽东诗词都被谱成歌曲四处传唱,家喻户晓,深入人心。这首《蝶恋花 · 答李淑一》,也不例外,当时被谱成多种版本的曲式旋律传唱,我在答这道题时下意识不可控地轻轻哼唱起这首毛泽东诗词歌曲的旋律,一边哼唱一边写下每一句诗词,“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当我全部默写完这首诗词后,侧耳倾听,前后左右的考生都在哼唱这首歌曲,旋律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大家各自都哼着自己最熟悉的这首毛泽东诗词歌曲的旋律,以帮助回忆这首诗词的字句。

虽然大家都是轻轻哼唱,但一间教室几十个考生,轻轻哼唱的音流汇聚一堂,声响气场还是很大的。这一刻,严肃规范的高考考场,似乎变得轻松舒展了许多。现场的监考老师很宽容、颇具人性化,并没有制止大家的哼唱。就这样,一道分值整六分的题,我们一边哼唱,一边书写,在哼唱声中完成了答题。

语文作文,是给出了一篇写一位矿工的文章,让你写读后感,题目自拟。我审题后思考了片刻,自信满满,按作文提示的要求,挥笔疾书,刷刷地写下了自己的亲身感受。

第一天下午是考史地,第二天上午考政治,下午考数学。史地考卷上有一道分值一分的题是按提示,默写并解释毛主席语录:“阶级斗争,一些阶级消灭了,一些阶级胜利了,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几千年的文明史……”由于在文化大革命中毛主席语录我们是天天读、日日学、很多语录都背得滚瓜烂熟,因此这道题我答起来,特别得心应手。功夫不负有心人,考前一个多月挑灯夜战的复习,使自己在考试中状态发挥很好,我沉着镇定地应战,很好地完成了各科考试。

当年四川省的高考,程序上是高考完毕后,有一个考生初选上线的张榜公布。重庆大学的初选上线公布点是在饶家院门前,饶家院是重庆大学的发源地,是一座有着百年历史的明清风格的老宅大院。它地处重庆大学的中心腹地,是师生员工上下班、上下课必经之地。它也是各种信息聚集地:公告通知、电影海报、报刊张贴,车船票购买等各种信息都在这里展示。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天刚蒙蒙亮,我早早起了床,从重庆大学后校门松林坡教授小楼赶往饶家院。饶家院门前早已挤满了人,无数双关注的目光都凝聚在高考上线初选考生名单的喜报上。早已张贴出来的喜报,红底黑字,笔锋遒劲,上面按姓氏笔画排序,依次写着初选上线考生的名字。当我挤进人群,将目光投向公榜的喜报,赫然看见自己的名字时,心中高兴极了。我一路小跑跑回松林坡家中,迅速将自己初选上线的消息告诉了父母。

我填报的志愿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特别注明,正式录取前还需要面试。正是重庆的深冬季节,屋内与室外一样寒冷,有一天我接到通知,告之第二天下午到重庆人民广播电台接受北京广播学院招生老师的面试。第二天下午,我从沙坪坝乘坐216次公交车赶往位于上清寺重庆人民广播电台播出办公大楼内,一路上我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不知要面试些什么内容。

在一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播音专业主任陆茜老师、四川人民广播电台的黄惠老师对我进行了面试。她们首先让我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并提了几个问题让我回答,还与我进行了具体的交谈。最后让我朗诵了一首诗,题目是《亲爱的祖国,我爱你》。面试就这么结束了。

后来才知道,1977年北京广播学院在全国招生,分配给四川两个名额。陆茜老师先从北京飞赴成都,面试成都的考生,后又由四川人民广播电台黄惠老师陪同,专程从成都乘火车到重庆,对我这一个重庆考生进行面试。

面试结束后,就急切地盼望着最后能收到正式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这种等待是一种很煎熬的过程。我经常独自一人跑到重庆大学收发室的窗口,去等待通知书的最新情况。

当时重庆大学的收发室并不在大校门口,而是在校园内一幢男生宿舍楼内。去收发室了解录取通知信息的除我之外,还有很多参加了高考的考生,每当看到邮车送来当天的邮件时,大家都蜂拥过去,每一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一封封来伩的封面上,我已记不清自己当时去了多少次收发室等候通知书的情景,只清楚地记得有人取走了兰州大学的通知书,有人取走了中国科技大学的通知书……

当看到他们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时,自己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是祝贺羡慕他们,另一方面又还夹裹着期盼和焦虑的心境。突然有一天我正在上班时,接到了重庆沙坪坝区教委招生办公室的电话,让我去招生办取通知书。接到电话后,弟弟陪着我徒步匆匆赶到重庆沙坪坝区招办,在一间办公室里,一位中年女同志和蔼可亲地将录取通知书递给我,并微笑着祝贺我考上大学。

我接过通知书,轻轻撕开通知书橙黄色信封的封口,看到通知书上写着的那行字:刘琦同志:你已被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录取。顿时心潮澎湃,欣喜若狂,多少年的大学梦终于变成了现实。

全国高考制度的恢复,改变了一代人的命运轨迹。拨乱反正,将“知识越多越反动”“读书无用论”等谬论扔进历史的垃圾堆。崇尚科学,尊重知识的学风重新回到了神州大地。让快出人才、多出人才有了保障的土壤和通道。让一代渴望学习,渴望知识的有志青年,重新看到了希望。

武汉大学经济学系学生章昌裕,在下乡数年的日子里,他所在农村的下乡知青一个个都先后走完了,最后就剩下他一人。他苦苦挣扎,绝望悲哀,曾准备了一瓶毒药放在身边,预备自己在绝望中实在撑不下去时,吞服自杀。当他参加高考被武汉大学经济系录取后,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的录取通知书是乡邮递员直接送到田间地头,他当时正在田间劳动,当拿到通知书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立即给亲人报喜,而是丢掉劳动锄具,噔噔噔……跑进自己的住所,将放在枕头下那瓶准备吞服自杀服用的毒药扔得远远的……

1977年的高考是中国高考史上录取率最低的一次考试。

全国五百七十万考生,通过“严格考试、择优录取”,共有二十七万三千人跨进大学深造,科学教育的春天来到了。

2022.12.8.修改于重庆

延伸阅读

刘琦:明清老宅饶家院,

重庆大学发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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